双飞彩翼

【彻璞】上天安排的最大嘛。20。

3.

 

刘彻埋进太璞的衣服里。他第一次与太璞挨得这样近,近到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气味,是树叶、溪流和泥土的气味,是真实的、干净的、人类的气味。这不是刘彻所熟识的所有神仙缥缈空灵的气味。石太璞是真的,是温热的,是实实在在的。

太璞叫了声,“刘彻。”刘彻收紧胳膊不应声,太璞的指尖放在刘彻的后颈上,也同样安静了下来。

入夜的郊外凉快了下来,周围此起彼伏的蛐蛐叫,大地返潮,树林带着湿润的气息,太璞仰头看着天上,淡淡一道银河,碎银般散落的群星,他不知天宫是什么样的情形,只是看到刘彻的样子,他突然不想修仙了。当神仙有什么好?

他想起上次他对刘彻说起时,刘彻说是失望不如说是绝望的眼神,他是想要自己成仙的吧?可以更长久的陪伴他,只是……那从没有他的长河岁月里,他是如何度过的?

“刘彻,”太璞看着天空轻声说,“我会好好修炼,你要等着我。”

刘彻眨了眨眼,慢慢松开了太璞直起身,太璞看够了天看向刘彻。四周并无光源,只有月光黯淡,太璞的轮廓在昏暗的月光里泛着温润的光。

刘彻想说句戏谑的话来掩饰,只是张开嘴,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,他垂眼想了想淡淡说,“我不是已经等了十几年了吗?”

太璞莞尔,“十几年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。”

刘彻歪着头,“你想让我说‘我这几万岁都在等你’吗?”

太璞愣了下,咽了咽嗓子有些羞赧地侧过脸,刘彻像是喃喃自语地说,“我这几万岁都在等你……”

太璞道,“我不是——”

正在此时,大地震动,狂风突起,二人连忙站起,刘彻脚边的地顿时塌陷出了个深坑,二人同时掉了下去。刘彻霎时化作一缕青气卷着太璞向上飞了出去,直到半空才放开了他,太璞望见远处狂风中有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,想来定是妖怪作祟,立刻作法飞了过去,掏出手弩对准那人影射了过去!

“太璞!”刘彻在后喊了声,“别过去!你打不过他!”

石太璞扭头看了眼刘彻,那银箭飞到了人影前便调转方向向着石太璞而来,刘彻顿时大喊,“白虎你敢!”

银箭带着凌厉的攻势擦着石太璞的发丝飞了过去,石太璞被区区银箭的气流掀翻,摔落在地。刘彻看了眼太璞并无大碍,扭头看着那人影,“是不是几千年没有与你较量,你就忘了谁是四方之首!”

刘彻顿化原形冲着那影子而去,那影子突放白光与青气缠斗在一起,世间飞沙走石,星月无光,太璞伏在地上,抬臂挡在脸前,只听得见四周呼呼的风,方才的静谧仿佛是一场梦。

 

二人分开时,风才渐渐息了,刘彻落在太璞身边,扶起他问,“如何?”

太璞这才抬起头,拨了拨头发上的草枝树叶,拉着刘彻的手起身,“那是谁?你认得?”

“那是白虎!大概是吃多了!”刘彻嫌弃地骂了句。

“青龙!”一道白光而下,白虎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指着刘彻,“你干得好事!”

“我干得好事多了!管教你就是顶天第一件大好事!”

“你!”白虎作势要再攻,刘彻扬着下巴,“你来!”

“我且问你,奎木狼去干什么了!”

刘彻喊道,“去牵我的马——”

“你还敢说!他在下界事发!已经被打上来了!”白虎吼了声。

刘彻皱眉,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,让他到下界好好过三年都不会,定是跟着你学得越发蠢笨!”

“青龙!”白虎冲过来撸胳膊挽袖子要直接上手打,刘彻也没躲瞪着眼睛看着他。

石太璞扶额侧了侧脸,还没见过神仙打架打得这么难看的。

“你知道他得罪的什么人吗!”白虎指着刘彻的鼻子,“取经人!”

“取经人又怎么了!”刘彻吼完了才眨了眨眼,“他……没把取经人吃了吧?”

“他有那胆子吗!”白虎道,“咱们可是刚逼得明王的外孙女散尽修为,这又得罪人家的金蝉子?人家兴师问罪过来,你要我如何担待!”

“他不是没吃嘛!”刘彻说了句。

“思凡下界就没错吗?”白虎道,“你到底存的什么心!之前是翼火蛇,这次是奎木狼,合着我们管教不严你脸上有光是吧!”

“我怎么知道他会笨到去招惹取经人!”刘彻想了想,“他把我供出来了?”

“没有。”白虎挥了挥手,“他敢下界定是有人授意,要他自己顶多就是在天宫私会一下。”

“你知道啊!”刘彻斜着眼看他。

“哼!”白虎冷哼一声。

刘彻摇了摇头,“也罢,我去跟玉帝——”

“不必。”白虎道,“他已经与我认错,我让他自去领罚,然后去喝太液一梦。”

刘彻点了点头,“他倒是听话的,比起翼火蛇和张月鹿……”刘彻说着扭头看向石太璞,太璞正好看了过来,低声问他,“太液一梦是什么?”

“是广寒宫酿的酒,喝了能忘却前尘。”刘彻道。

“真的?”太璞问了句。

刘彻笑了起来,“自然是真的。”

“你笑什么,你又没喝过!”石太璞斜了眼刘彻。

白虎看着石太璞,又看向刘彻,“我刚才就想问你,这是谁?”

刘彻挑着眉毛歪着嘴笑了下,“管得着吗!”

“哎?这句话当初你在蟠桃会勾搭娇公主的时候,也跟我说过!”白虎上下看了眼石太璞。石太璞面色一沉,拱手施礼,“在下全真教石太璞,见过监兵神君。”

“哎呀……是真人的弟子,”白虎点了点头,转念一想,“你怎么会和全真教的在一起,你也开始修道了?”

“我不懂道吗?”刘彻说。

“你懂道?你懂道就不会现在还没有子嗣!”白虎说。

“这是一回事吗!”刘彻喊了声。

“青龙,你是不是还是——”

“好了!”刘彻打断了他的话,转身对石太璞说,“我去看一眼奎木狼,毕竟事情因我而起。”

石太璞点了点头。

刘彻抿了抿嘴唇,看了眼白虎,“你先回去我马上来。”白虎皱了皱眉,刘彻拱了拱手,“请吧!”白虎顿时化作白光,消失在眼前。

石太璞看了眼,“怎么?你有话要说?”

“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。”刘彻道。

“哪一句?”石太璞看着刘彻,“是把我与娇公主相比,还是说你没有子嗣?”

石太璞绷着脸瞪着他,刘彻张了张嘴,不知如何是好。石太璞并不常对他生气,忽然冷下脸倒让他有些紧张。

“还不快走?”石太璞说。

“啊……”刘彻转身,想了想又转过来,“那个……”太璞看向了别处,刘彻眨了眨眼,又转了过去。

“我会好好修炼。”石太璞转身背对着刘彻,头也不回地走了,“你早去早回。”

刘彻弯了弯嘴角,“好。”

石太璞忍耐着没有回头,却还是看到眼前一道青气,冲上云霄,那龙形在云层之后闪出光来,他心下一暖,嘴边便笑了出来。

 

刘彻回了天宫,跟白虎一路去受刑台,白虎道,“那是凡人,你现在连凡人也——”

“白虎。”刘彻转身看着他,“他跟阿娇不一样,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。”白虎愣住了,刘彻道,“你就当做没见过他。”

白虎一把抓住刘彻,死盯着他,“若不是想让你在前替我们挡灾避祸,我就打死你了!”刘彻瞪着白虎,白虎道,“我们四个同是无父无母,同是凶神恶煞,不是手足就是死敌!我跟你现在虽不是死敌,你若再如此看轻于我,那我们恐怕就只能斗个你死我活了!”

“这不是等闲——”

“青龙!”白虎道,“你与那全真教的混久了,说话怎么也不中听起来!你白虎爷爷什么时候害怕过‘不等闲’?我要的就是这‘不等闲’!还不快说!”

刘彻咬了咬牙,“你说谁是爷爷呢!我不高兴说了!”说着一甩袖子,“等着吧!我什么时候用得上你,你敢给我迟疑一刻看看!”

白虎看着刘彻的背影轻笑了下,跟着一同去了。

 

奎木狼翻落下受刑台,见到刘彻跪地叩首,刘彻垂眼道,“我与你说的什么,要你们不要惹出事端,怎会去招惹取经人?”

奎木狼拱手道,“因缘际会,这是取经人该有的劫难,菩萨说已不与我追究了。”

刘彻叹了口气,“太液一梦饮下,可就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
奎木狼点了点头,“只是忘了私情,奎木狼感念神君的恩情依旧不会忘。”

“我让你受苦至此,有何恩情……”刘彻摇了摇头。

奎木狼微笑道,“不苦。有这三年,铭感五内,我们知足了。”

奎木狼饮下仙饮便醉倒了,白虎挥袖将他收于袖内,看向刘彻,“你……还要下界去?”

刘彻点了点头,白虎道,“你这样子,真是少见。”

刘彻冷哼了声,转身刚要离开又回头说,“娲皇在青丘种了棵树你知道吗?”

“种树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!”白虎嫌弃地看着刘彻。

“那个树上的一个仙果丢了——”

“去找那群狐狸精啊!”白虎不耐烦地说。

“你要是碰见记得把那果子拿回来!”

白虎阴沉沉地笑了下,“那小偷呢?”

刘彻斜着嘴冷笑了声,“什么小偷?”

 

刘彻到下界,追随着石太璞的气息而去,越走越熟悉,果然还是到了翁府门口,远远看见石太璞与长亭坐在大门口,他便隐去了身形。

“知足……”刘彻轻声念叨了句,“知足?”

太璞与长亭微笑着说,“手艺不错,我就却之不恭了。”长亭红着脸笑了下。

太璞起身道,“时候不早,我先走了。”

“太璞,你为何不住在我府上呢,是不是还是怪红亭——”

“我与你说了,我不怪她。”太璞摇了摇头,“你也不要多想。你知道我住在溪边,有事去那里找我,这几日着实不安稳,也不知道究竟为何。”

长亭点了点头,太璞拱手告辞,向着林子里走去。

 

石太璞走到宿地,坐在溪边大石上望着溪水湍急,谁料水势越来越猛只漫上了大石,沾湿了鞋袜。太璞看了眼惊喜地起身喊了句,“刘彻!”

无人应答。

“还不现身!”

……

“再不现身,以后就不用再现了!”

 

“我就奇怪你到底是哪来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!”刘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石太璞身后,太璞猛地转身,刘彻正斜倚在水做的坐榻上,撑着侧脸看着他。

石太璞笑得眼睛都弯了,刘彻跟着微笑,“我这次走的很久吗?”

“还好,夏天还没过完。”太璞道。

刘彻起身走下,站在了太璞身边,那原本化为坐榻的溪水重新落回溪中,溅起了无数水花。

太璞挡了挡,斜了眼刘彻,问了句,“来了多久了?”

“不久,足够看见你跟你的心上人在门口道别。”刘彻说。

“心上人?”石太璞笑了出来,“你这话跟谁学的?”刘彻瞪了他一眼扭过了头,石太璞摇头道,“什么心上人,不懂得意思就知道胡说。长亭为我做了一双鞋,我是在答谢她。”

“做鞋?”刘彻歪了歪头,微蹙着眉。

“我们前日对付山妖,我掉进泥潭……鞋子就不见了……”石太璞尴尬地咧了咧嘴,“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合适,可我光着脚去集市……好像也……”太璞皱着眉。

刘彻听着就笑了出来,太璞怒视着刘彻,刘彻道,“想想觉得太可笑了。”

太璞用力推了刘彻一下,刘彻一个不稳摔进溪里,只是他的发丝衣衫却都不会沾湿,仿佛溪水都绕着他走,刘彻得意得看着太璞,伸手要去攻击他!

石太璞顿时飞起,逃离溪边,跳到岸上,“你,你打我!你比我法力高那么多你还打我!”

刘彻伸剑指冲着石太璞一挥,溪水仿佛生灵一般直冲石太璞面门飞了过去,太璞转身便飞起逃走,无奈仍旧逃不过,兜头一浇,从头到脚都湿透了。

“刘彻!!!”

 

太璞换了身衣服,坐在火边把湿衣服烤干,瞪着刘彻。刘彻舒心地在地上打滚,太璞暗笑了下,突然想起就问道,“这一段时日不知为何,山里的精怪特别多,而且都大批大批地朝着翁府这边来,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。你知道为何吗?”

刘彻躺在地上撑着头,“山里的精怪?道行高吗?”太璞点了点头,刘彻说,“道行高的妖精不会生活在同一片地方,若是往一个地方来,或许翁府里有什么能加深法力的法器或者补品。”

石太璞眨了眨眼,“那倒是没听说过。”

“她会告诉你吗?”刘彻斜眼看着石太璞接着说,“也有可能……是有了什么能够吸引他们前来的仙品或者向本神君这样的祥瑞。”

石太璞摸着衣服干了就收了起来,“那我就告诉长亭不用害怕了,恐怕是神君上次在他们家示威,让四周的精怪都投奔来了。”

刘彻坐起身,“你若是担心,我们就去看看。”

石太璞惊奇地看着刘彻,“你不是不愿意靠近——”

刘彻躺了回去,“我是不愿意,那就算了。”

“哎哎!不能算了!”太璞笑着说,“现在就去!”

 

二人到了翁府不远处,刘彻便停下了脚步,仰头看着翁府上空,面色凝重。石太璞见他停下,问道,“怎么了?”

“祥瑞之光。”刘彻看着翁府说。

石太璞说,“是你的吗?”

刘彻摇了摇头,“不是,有其他祥瑞仙品在。”他眨了眨眼,“那狐狸——那姑娘跟你说起过,他们从哪来吗?”

“青丘。”石太璞道。

刘彻顿时惊异地看向太璞,“青丘?”刘彻仔细思索,“他们家是青丘的,有没有跟你说过青丘丢了什么东西?”

“我不喜欢打听人家家里的事情。”石太璞低声道,“到底怎么了?”

“你不是不喜欢打听吗?”

石太璞瞪着刘彻不说话,刘彻暗笑了下,“青丘最近丢了女蜗的魅果,正在满世界的找。上次白泽跟我说起的就是这件事。”

石太璞瞪大了眼睛,“你是说他们……找到了?”

刘彻疑惑地看着石太璞,“你这修炼不成连脑子也炼没了?什么找到了!是他们偷的!”

石太璞看了眼翁府上方,“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。”

“你看不见,因为你是凡人。”刘彻斜瞥着石太璞,“你求求我,我给你开天眼!”

石太璞思索了一阵,“还是算了,我回去了。”转身要走。

“石太璞!”

石太璞笑得弯下腰,抓着刘彻的袖子,刘彻瞪着他,“朽木不可雕也!”

说着却突然抬手,手掌上青气充盈,他扶起石太璞将青气灌进他的眉间。太璞像是被突然猛击了下额头,过火却不觉疼痛,只觉神清气爽,耳聪目明。

他睁开眼,再看向翁府上方,只见霞光万道,令人可亲。他扭头看向刘彻,刘彻微笑道,“如何?”

石太璞浅笑点了点头,“谢谢,很美。”

“我们去看看。”刘彻向着翁府而去。


石太璞在后仔细看着祥瑞之光,想象着刘彻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,突然他回忆起刘彻的一个眼神,他缓缓将双手伸到眼前。

 

指间红线,飘向远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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