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飞彩翼

【彻璞】上天安排的最大嘛。42。完结。

尾声

 

石太璞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几天，只睡到屋外大雨滂沱，电闪雷鸣才醒了过来。他起身看着屋外的大雨，分不清身在何处，桌上放着一篮果子，拿起一个便啃了下去，靠着桌子看着门外的大雨。

忽然旁边跳上了一只兔子，蹲在桌子上看着他。石太璞看着兔子，认出这是他无意间抓的，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，石太璞咬了一口果子递给它，兔子上前便吃了。

石太璞笑了下，“恐怕今后就是我们俩相依为命了……”

他走到檐下看着大雨，“三百年……”

 

一百年后。

 

长亭收势睁开眼，看向身边的小狐狸，“让你去前方打探，可有消息？”

“回禀师父，听人说那个姓刘的仙人便在积山脚下。”

长亭问，“可是个骗子？”

“徒儿看不出，听说他神通广大得很呢！”

长亭起身道，“随我来吧。”

 

百年间，青丘之国从战火与屠戮中重生，恢复了往日仙灵福地的田园牧歌。长亭一直留在青丘潜心修行，帮助族长柳长言重建家园。十年前，因之长亭修行有道，已身登地仙。柳长言心念青丘之国各处重建状况，便请长亭到各处游历一番。

前几日到了此处，听得附近传说一位刘姓仙人，恐怕是什么精怪招摇撞骗，便叫了徒弟去打探。

长亭一路走着便跟徒弟说，“是如何神通广大啊？”

“就是法力高强，锄强扶弱——”

“还能活死人，肉白骨？”

“那倒没有……”小狐狸嘟嘴想了想，“就像是师父这么神通广大！”

长亭蹙了蹙眉，“莫非真的是哪路散仙？”

小狐狸一路闻着味道找，长亭逢人便问了句，没想着这人倒也不难找，顺着溪流往上游便能找到。

 

小狐狸变成了原形在前面跑，长亭便在林子里慢慢走着，青丘处处山明水秀，只是这住地的选址倒是让她想起一位故人。

她从百年前便再也没有提过的故人。

 

“师父，在这！”前面喊了一声。长亭收拾了心情便向前走。

那位仙人此刻未在，只见到他的包袱行李挂在树上，还有些采来的药材放在溪边晒得到太阳的地方。

“怎么没有睡觉的地方？”徒弟说了句。

长亭也四处找了找，却突然看见一条绳子横在两树之间的高处。长亭瞪大了眼睛，“徒弟，那个仙人叫什么？”

“不知道，就说姓刘。”

长亭失望的点了点头，“哦……”

 

忽听得有人飞身而至，问了句，“两位是谁？为何在我住地？”

长亭忙道，“我们来此找一位仙人求助——”转头看去，却是愣在当场，一个字也说不出。

来人也是一愣，轻声道，“长亭……”

长亭难以置信地走到那人身边，“太璞？”

 

二人坐在溪边，小狐狸追着石太璞的一只大兔子跑来跑去。

石太璞微笑了下，“你们怎会在此？”

“你为什么会在青丘？”长亭问。

石太璞低了低头，轻笑了下，长亭又道，“为何不来找我？”

石太璞摇了摇头，依旧微笑不语。

“太璞，当日你走后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？那……那个人呢？”

石太璞咬了咬唇，“只因他为祸青丘，造了太多杀孽，已被上天惩罚了。”

长亭点了点头，“那你呢？”

石太璞轻笑，“我没事，他……做了那么多，就是不想让我出事。”

长亭道，“那你——”她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。

“他给青丘带来了太多灾难，所以我想来这，能帮手出力。”石太璞看着长亭。

长亭淡淡笑了下，“听闻附近都称你为仙人？”

石太璞笑了出来，“以讹传讹罢了。”

长亭说，“我还以为是有人在此招摇撞骗！要来拿他呢！”

石太璞道，“那就请道友手下留情了！”说罢便笑了出来。

 

二人聊到夜里，小狐狸困得东倒西歪，长亭只得背起小狐狸跟太璞告别。

长亭道，“以后我便知道你在此处落脚，能时常来看你。”

太璞微笑了下低了低头，长亭感到不对，“太璞？”

太璞道，“长亭，我该走了。”

“什么？是不是因为……那我不再来了……”

太璞摇了摇头，“这本就是你的家，你到何处都是应该的，怎么能因为我就不再来了，我还想着我走之后，你要经常来这里帮帮此处的族人。”

“太璞！”

太璞淡笑道，“你知道那个人有多心胸狭窄，他知道了定是又要生气的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走吧，保重。”太璞说完，便转身回了住地。

 

石太璞坐在火堆边，喃喃自语道，“果然算不清楚日子了……”

大兔子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，跳到了石太璞的身上，石太璞摸着它，“你到哪去了？怎么跑了这么久？”他把兔子举起来看着它的脸，兔子扭过脸去，石太璞皱了皱眉，“你这是……生气了？你可是真的成精了，还知道跟我生气！”把它扔在地上，那兔子又跳回他的身上。

石太璞抱着兔子说，“我们要走了，你想家吗？我也想家了……”

 

石太璞背着家当出了青丘，却是迎面碰上了等在不远处的卫青，石太璞拱手道，“将军。”

“公子，昔日公子说要去青丘，是卫青失礼了。”卫青跪倒，“公子送信给我，倒叫卫青无地自容。”

“万万不可！”石太璞连忙扶起，“将军统率水军，怎可随意拜我！”

“虽则还未大婚，毕竟君臣有别。”卫青道，“卫青昔日鲁莽犯上，还请公子恕罪。”

太璞摇了摇头，“多虑了。”

卫青道，“那青丘毕竟是仙灵福地，恭喜公子，终是天不负公子，修成仙身。”

石太璞点了下头，“只是地仙，还差得远呢。要使龙子成长，须得是上仙之体才行。”

卫青道，“我们小太子，不着急。”

石太璞轻笑一声，“咱们走吧。”

 

二人腾云回到木屋，因之卫青悉心维护，百年间这木屋从未变过，周围的树木都已经长成参天大树。远远便见得木屋前微微闪光，料想是那株文玉还在。石太璞进了门，见文玉树却是百年里也未长高一寸，仍旧是从前模样。

石太璞抚着树干，仰头看着，似乎仍能听到有人说。

“我在我的洞府门前种棵树也不可以吗？”

石太璞从怀里掏出一个旧的已经看不出颜色来的荷包，颤抖着叹了口气，“你究竟怎样了？”

“公子，”卫青轻声道，“这百年里四海平定，陛下无事的，您请放心。”

一只大兔子从石太璞脚边跑过想要上树，太璞低头看了眼，抓起它抱在怀里，“你还会爬树啊，这棵树不能碰！”

说着转身上台阶，进了屋。

 

卫青歪着头看着这兔子斜躺在桌子上，抱着个果子一会啃一口，这闲适的样子倒是颇让他眼熟，他皱了皱眉问了句，“公子，你这兔子从哪来的？”

石太璞正在收拾行李，“我也忘了从哪来的，不过它一直跟着我也有百年了吧，它也不老也不死，我看了看它也不像是什么妖精作祟，倒也没有害过我，就留在身边陪着我。时间长了，我感觉它能听得懂我说话了，可也没有修炼成人形。”石太璞摇了摇头。

卫青靠近了些，看着那兔子的眼睛，那兔子动也不动斜瞥着他，这眼神更熟悉了。他又靠近了些，兔子瞪大了眼睛像是要吓唬他一样，卫青张口结舌，看了眼石太璞并未注意自己，他悄声叫了声，“陛下？”

兔子才坐了起来，直视着他，卫青道，“陛下不想要公子知道？”

兔子眯了眯眼睛，卫青道，“卫青明白。”

 

又十年里，石太璞晴耕雨读，白日种地夜晚修行，他已身为地仙，忧愁烦躁浅了许多，每日只与一只大兔子作伴。

只是思恋从未停过。仿若身体的一个器官，供给他活下去必须的养分。

那一日石太璞正在打坐，兔子跳上了腿，太璞说了句，“下去，小心我宰了你吃了！”

听到有人轻笑，太璞连忙睁开了眼，却是重阳真人站在门口。

“祖师？”太璞连忙下地，上前行礼。

“我才从天宫回来，得知你从青丘出来了，看起来倒是有所收获。”真人道。

太璞道，“青丘这百年里休养生息，已恢复了往日福地的仙气，柳长言也是尽心尽力。”

真人淡淡笑道，“只是此地非是修行之地，未免事倍功半。”

太璞道，“祖师多虑了……左右，我也有的是时间。”

“怎么如此讲话，”真人蹙了蹙眉，“你以为修为是你用时间熬出来的？你即已脱了妖身，便与我回终南山修行。”

“祖师……我……”太璞为难道，“我实则是终南山的孽徒，怎能——”

“到底你是祖师还是我是祖师？”重阳真人道。

太璞低头不敢再言。

 

太璞的行李极少，却是抱着一只大兔子，重阳真人眨了眨眼，指了指，“这是？”

“它一路与我相伴，我也离不开它了，祖师就容我带它一起去吧。”石太璞道。

重阳真人仔细看了看，“这倒也不是凡间的兔子，身上有些仙气，只是看不出来历。”

太璞点了点头，“我也看不出，只是知道它不是普通精怪，倒也不知是什么。”

 

二人一同腾云回了终南山，太璞已不是弟子，不能再回普通厢房休息，斟酌再三便搬到了后山去住。每日里在清风亭修行，也时常打坐听道，过上了见到刘彻之前他从小到大过惯的日子，倒也称心如意。

只是坐在清风亭中，便会听到一人说，好好修炼，我等着你。

 

如今我修炼大有所成，你何时带我去东海，看你的出生之地？

 

如此过去八十年。

重阳真人一日正在天宫与诸位真人论道，心中突然一紧，抬手掐算，却知是石太璞的上仙劫数，真人心中虽喜却也担忧太璞熬不过这天雷，随即起身告别，往终南山而去。

石太璞却并未在意，仍在后山修炼，忽听得天上闷雷滚滚，太璞出了洞口，见天有异象，乌云密布压了下来，雷声则闷在云层之后。

忽听一阵脆响，天空一道紫色惊雷，冲着石太璞劈了下来，石太璞顿时被震飞了出去，口吐鲜血，他方才得知此是他身登上仙的劫数。

一道过后，还有六道。

石太璞挣扎着爬起，却见第二道雷已经劈下，太璞背身躲避，可这雷却没有劈在身上。太璞回头看去，却见身上正覆着一人挡住了天雷，却是刘彻。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石太璞几乎说不出话来，但见原本身边的大兔子已经不见，“你是……”

二道已过。

刘彻大喊一声，“来！”

龙袍应声而来，刘彻紧紧裹在石太璞身上，“我说过，不要脱下来！”

石太璞上前紧拥住他，“你回来了是不是？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才会看见你？”他蹭着刘彻的脸颊，“刘彻……刘彻……”

刘彻紧搂着他将他压在地上，三道天雷已下。

石太璞摇着头泪珠跟着晃了下来，“你别再替我挡了，别再……”

刘彻抖着声音道，“我没有回来，这是我仅能分出的一点法力，作个分身陪着你。”

“刘彻……”石太璞痛哭失声。

四道天雷已下。

“这之后……怕是这点法力也要用光了……”刘彻抚着太璞的脸颊，“没法陪你了……”

“……你不要替我挡了，你陪着我……”石太璞哭道。

刘彻道，“太璞……听话……”石太璞抱紧了刘彻。刘彻轻笑了声，“若是连心上人都护不了，那我这万年法力岂不是毫无用处。”

七道天雷已下，刘彻的分身已经成了透明。

“刘彻……”石太璞再也抓不住他，跪起看着他消失。

刘彻轻声道，“很快了，再等等……”

 

重阳真人站在远处，并未靠近，听得石太璞紧搂着龙袍哭得肝肠寸断。

 

终是脱了肉体凡胎，成了上仙。逆天改命，逆天改命。

石太璞站在南天门外，仰望天门。来过这么多次，只有这一次是自己亲自走了进去。

刘彻，我自己走进来了，你可还在南天门内等我？

 

玉帝未曾想过仅是几个月过去，又见到了石太璞，而此时他已是当当正正修炼而成的上仙，再也无人可以将他的仙体除去了。

石太璞依旧身着龙袍，依旧无悲无喜，只是周身的瑞气泛着青色，龙子可以成长了。

“石太璞敕号文玉仙君，敕封未央宫。”

石太璞淡淡一笑，躬身拜谢。

出了灵霄殿，却见到白虎、朱雀、玄武正在殿外，太璞忙拱手施礼，“见过三位上神。”

白虎走上前道，“我就说，青龙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小娃就想传子嗣啊！”

玄武道，“我们几人的王后皆是神兽，还从来没见过自己修成神仙做王后的，特来看个新鲜！”

朱雀道，“青龙这算计的，这叫什么？遗腹子吗？”

“他还没死呢！”

“怎么还没死啊！”

“祸害遗千年你没听过吗！”

 

又一年，一日东方天空忽而霞光灿烂，百鸟朝圣，让极东天柱的刘彻也为之震惊，仰头望天却不知为何。自他留在石太璞身边的最后一点法力消失殆尽，他已经完全得不到任何石太璞的消息了。

如此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时日。

他的骨头已经长好，此时每日的雷刑刚收，他趴在地上正在大喘着气。忽然望见天上一道流光落下，那人紧接着便跑了过来，扶起刘彻，口中呼唤，“陛下！”

刘彻看了过去，却是亢金龙。

“你怎么……在这？”

亢金龙道，“陛下受苦了，陛下受苦了。”

刘彻挥了挥手，大喘着气道，“你如何能来看我，这极东之处，非是圣旨不能到。”

“亢金龙身负圣旨而来。”亢金龙拱手道，“文玉仙君诞下陛下龙子，玉帝感念祥瑞，免了陛下一百年的刑罚。”

刘彻皱了皱眉，“文玉仙君是谁？他怎么会诞下龙子！”

亢金龙愣了下笑道，“陛下，就是石公子。”

“太璞？”刘彻抓着亢金龙。

亢金龙点了点头，“陛下今日刑满，快随我回去吧。”

 

刘彻进了南天门，便见传令官道，“玉帝体恤神君伤重，准神君先回宫中休养。”

刘彻拱手道，“替我谢过玉帝。”便向着未央宫而去。

听闻今日老君开坛讲道，天宫众仙都去了道场，路上倒是未见个人影。

刘彻拖着步子，一点一点往未央宫走，见到周遭景色依旧，可他却已是换了重生般的心境。

凭着记忆转过了弯，眼前忽然闪过了一片五彩霞光，他闭了闭眼，想到大约是院中那株文玉树晃花了眼。

他睁眼看了过去，却见树下站着一人。

那人身着玄色龙袍，发丝未束，伸头张望着远处，喊了声，“陵陵！”

没有人应声。

那人抬头仰望着文玉神树，轻叹了口气。

 

刘彻道，“是谁站在我的宫墙外？”

石太璞怔在原地，缓缓转身，望向刘彻。

四目相对，含泪微笑。

 

远处一个小小的龙子跑了过来……

 

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