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飞彩翼

【楼诚/衍生】半面妆。荣许明明场合。19。

九死一生战长沙副本。

33. 

顾清明满面愁容的坐在房间里，手里不断地搓着一个银元。银元上的人头和字都已经被他摸的看不清了。

他此刻几乎像是行尸走肉一样，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。他已经忘了当初坚持要上战场的雄心壮志，就像是这个现实一点一点把他的理想蚕食殆尽，这不是他想要的。

他想起明台回上海后给他发的一封电报。

没有前言，没有后语。只有一句。

“这不是我想要的。”

他现在能体会到是什么样愤怒、无望、悲哀的心情下才会让明台说出这样的话。

仅仅几个月之后，他就牺牲在76号的枪口下。

顾清明将银元按在嘴唇上，他从没有现在这样思念过明台。

 

他们最后一次告别。

他踏上楼梯就能感觉到他的房间里有人，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，可是有明台在的地方，他仿佛能从空气里感觉到明台的心跳。

他推开门看见明台正坐在椅子上擦靴子。明台回头看了他一眼，“哎哟，顾长官回来了，看看本少爷的杰作！亮不亮？”拿着靴子在顾清明面前比划。

顾清明摘下帽子挂在衣架上，“你还会擦靴子呢？”

“什么话！我们家的皮鞋可都是我擦的！”明台扬了扬下巴，“看看，配不配得上你顾参谋？”

顾长官的白手套上去抹了一把，看看手指，“嗯，确实蛮干净。”

明台晃了晃头，得意地说，“你不赏我点什么？作为谢礼？”

顾清明正在卸腰带，他随手放在桌上，转身靠着桌沿，抬手拽着明台的衣领拉近，垂下睫毛看着明台的嘴唇，“那你……想要什么谢礼？”

他只知道从那之后他就上了战场，朝不保夕。明台回了上海，然后就命丧沪上。从此再没有人厚着脸皮地黏在他身上，不停地对他说我爱你。

 

房间响起了敲门声，顾家大小姐最心疼弟弟，尤其不想看他绝望至此。

“绍桓，你记得我对你说过的事吗？”

顾清明勉强笑了笑，“登报是吗？可是大姐，这有什么意义呢？”

“当然有意义！对你有意义，对方将军也有。你不能让政府的人觉得你们是贪生怕死！”

顾清明冷笑了声，“我们是不是贪生怕死，他们知道的很清楚。援军迟迟不来，让我们部打残在长沙，不就是政府授意吗！”

“对，所以你要说出来，让大家知道。”顾家姐姐拍了拍顾清明的肩膀，“我已经联系好了记者，他们下午过来，你准备一下。”

 

“您好，我是中央日报记者王开复。”荣石身着长衫，戴着眼镜，向顾大小姐问好。

顾大小姐与他握过了手，就盯着他一直看，“王记者，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？”

荣石抬了抬眉毛，“顾大小姐大概是在哪次活动上见过王某，毕竟我是记者。”

“是吗？”顾小姐疑惑地看着他。

荣石点了下头，“咱们可以开始了吗？”

顾大小姐将王记者让进客厅，顾清明穿着军装立刻站起身，“您好，我是顾清明。”

荣石看着顾清明点了下头，“你好。”

 

顾清明第一次当着家姐和记者的面，将长沙守军投降经过详实细致的说个干净，然而他的叙述却像是让自己又重新经历了一次那段历程。援军一拖再拖，长沙兵临城下，城内七万伤残，无数无辜百姓，都在顾清明的眼前回放。

叙述完的顾清明像是被抽走了最后的生机，死气沉沉地坐在座位上，“这就是全部事实，这就是我们的军队和我们的政府。”

荣石也闭起眼睛稳了稳心神，他张开嘴却不知道想说什么，他叹了口气，拿起本子递到顾清明面前，“顾长官，您刚才说的新墙河，是这几个字吗？”

顾清明接过了本子定睛一看，突然深吸了口气，他瞪大眼睛看着荣石，荣石示意顾家大姐还在。顾清明看向自己姐姐，顾大小姐正在低头擦眼泪，他说了句，“大姐，给王记者泡杯咖啡吧？”

顾家大姐点了点头，她以为顾清明想让她休整一下情绪，就走出了客厅。

顾清明看着荣石本子中间夹着的纸条。

菩提本无树，明镜亦非台。

这是明台的笔迹，是明台对他说过，这里有他家大姐和他自己的名字。

他没死？他没死！

 

顾清明看向荣石，“你是哪里的？”

“中央日报的记者。”荣石微笑。

“不对吧，”顾清明皱着眉头，“我看你是新华日报的吧！”

“何以见得？”

顾清明低头看着这张纸条，“他曾经对我说不再相信国民政府了，然后他的死讯就传来了，现在你给我看这张纸条，不就是想说他没死吗？”

“他死了。”荣石笃定地说，“但是写纸条的人活着。”

顾清明心里像是被绞碎了一样，“他叛逃了？”

荣石摇了摇头，“他是选择了他认为对的路去走。”

“他怎么就知道那是对的！”

“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绝对正确的，他只是知道他曾经走的是错的。就像你一样，你也知道军队和政府对你们的做法是错的，你现在的绝望他都经历过。”

“你来干什么？”

“是他知道了消息，托我过来探望你。”

顾清明闭紧了眼睛，“然后呢？”

“你要想他，我可以带你去见他。要是你仍然怀有希望，我就告诉他你一切都好，让他放心。”

顾清明瞪着眼睛看着荣石，“没那么简单吧？”

荣石笑了笑。“您这身皮，自然是不能再穿了。”

“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叫人进来抓你！”

“我当然相信，可你以为抓了我，国民政府就会好起来吗？”

二人互相对峙，毫不相让。

突然响起了一声轰炸声。

 

荣石转身走向窗口，顾清明跟着来到窗前，看见市区内荡起被轰炸的硝烟。顾清明仰头看着天上，“轰炸机。”日军轰炸机开始向重庆市区内进行地毯式轰炸。

荣石转身向外走，顾清明一把拉住他，“你干什么去！现在外面都是炸弹！”

“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，那衙内在上海等着你呢！老子现在顾不上你，我们五天以后出发！”荣石甩开顾清明的手，向顾家门口奔去。

文思正在顾家外不远处等候，看到荣石跑了出来，一把便拉住他，“隧道在那边，跟我来！”

“不行，我得回你家！”荣石攥着文思的袖子，“我兄弟还在你家，我得回去。”

“竹江在家，她会照顾他的。”

荣石摇了摇头，“不行！他胆儿小！”

“荣石！”

荣石握着文思的肩膀，“兄弟，对不住，求你带我回去！我兄弟一个人真的不行，我放心不下！”

文思看着荣石的脸色都变了，点了点头，“走！走！”

正在这时，顾清明从顾家跑了出来，跟着荣石，“你等一下！”

“不是跟你说了吗！老子现在顾不上！”荣石突然反应过来，“你有车吗？”

“我爸爸——”

“去开！”荣石吼了一声，顾清明倒像是被震了一下，转身回了家。

 车子开进市区，便被四散奔逃的人流堵在了路上，人流跑向各个不同的隧道躲避日军轰炸。还有更多的不幸者已经成为了炸弹下的亡魂。

看得死人越多，荣石的手抖得越狠，他紧紧攥着拳头，不去想各种可能性。

车子实在无法开动了，他们只能下车步行，全凭运气穿梭在炸弹中间。顾清明和文思还能注意着头顶，可荣石却是一门心思的向前冲。

一枚炸弹正落在前面房顶，顾清明纵身扑倒荣石，炸弹爆炸，落了他们一身沙石泥土。

“你他妈不要命了！”顾清明大喊一声。

“老子要是找不到他，要命还干他妈什么用！”荣石咬着牙爬起来接着向前跑，正撞上一个妇女。

“竹姐！”荣石瞪大了眼睛，“您怎么在这，小许呢？”

“我这正要回去呢！”竹江气喘吁吁的样子也是跑了很远，“我出门了，正碰上轰炸！”

荣石攥着竹江，“许一霖自己在家吗？”

竹江点了点头。

荣石骂了句脏话，冲着文家的方向狂奔而去。

一枚炸弹再次在不远处爆炸，气浪将荣石掀翻在地，不断掉落的砂石划得几个人都是满脸伤。

荣石的半边膀子本来就受着伤，这会活动还不方便，他勉强爬了起来再要走时，发现文家就在眼前，半边房子已经塌了，这会正浓烟滚滚的冒着火。

荣石瞪着眼睛看着房子，“许一霖。”

他周围的空气像是都被抽干了。

他刚要向房子里冲，文思死命地抓住了他，炸弹再次炸了起来，这次离得更近，四个人都被炸断的墙壁埋了进去。

 

江中不见天上月，眼前不见心上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