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飞彩翼

【楼诚/衍生】半面妆。22。

当决定不再为污而污,好好地写这个故事时,我就必须要想这个故事的主旨了。

我想大概就是这章了吧。

37. 

 

第一日。

许一霖呆呆地看着死在眼前的护士,仿佛忘记了自己正身处轰炸之中。他一阵一阵地开始反胃,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感觉,然而恐惧已经占领了他整个身躯,硝烟、尘土混着浓烈的血腥味直冲他而来,他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。

被气浪冲到远处的小伙这时跑过他身边,“还不快走,进隧道,坐在这里等死哟!”小伙慌忙地将他拉起来,“快走!”

许一霖跟着幸存的医生护士一起冲进隧道。

蹲在人群里的许一霖一直禁不住浑身打着抖,他捂着嘴生怕自己再吐出来,可那些突然在眼前消逝的生命却一幕一幕的回放给他。他咬着拳头,嘴里噙着手上的戒指,心里祈祷着轰炸能够赶快过去。他害怕极了,他想要荣石,想现在马上就见到他,他不想要荣石再去理会其他任何事,荣石只是他自己的。

 

“小哥,你是第一次见死人?还是第一次见轰炸啊?怎么怕成这个样子啊!”一直拉着许一霖跑进隧道的小伙正蹲在旁边,觉得他抖得不像样子,就问了声。

许一霖看了他一眼,眨了下眼睛,“都……都是。”

小哥惊诧地看着许一霖,“现在全国都在打仗,乱成这个鬼样子,你没见过死人啊?”

许一霖张了张嘴,没有说话。

小伙接着说,“那你这样还敢到这里来,这里每天都在死人的。”

许一霖抿了抿嘴唇,“我跟家人走散了。”

小伙叹了口气,“我的家人都被炸死了。”

许一霖轻声说,“对不起。”

“你说什么对不起,该对不起的是日本人。”

 

外面的轰炸声仍然不断,不断有尘土飞扬着卷进来,呛得许一霖不住的咳嗽,风里夹杂着火药和鲜血的气味,让许一霖头都开始疼了起来。他记得在荣石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,他记得那次他被呛得咳嗽了好久,荣石看到立刻去洗澡换衣服,从那以后,他就再也没有闻到过。

有人一直把他揣在怀里,不让他害怕,不让他委屈。把所有的血与火都挡在家门外,不让他看见。

许一霖抱着双臂“吧嗒吧嗒”的掉眼泪,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想家。

 

一只小手抹在许一霖的脸上,把他的眼泪擦掉。

“椒妹,别碰叔叔。”一个妇女轻声说了句,“先生莫怪啊,幺儿不懂事。”

许一霖连忙擦了擦脸,摇了摇头。

“叔叔,你哭啥子?”许一霖面前的小女娃看着她。

许一霖低着头不说话,小女娃走近了些,趴在许一霖的耳朵上,“叔叔莫怕,我娘娘说我爹爹会把这些飞机都打下来!”

许一霖看着她,“你爹爹是飞行员?”

“什么是飞行员?”女娃张着嘴看着他。

许一霖终于笑了下。小女娃忽然闻了闻,“叔叔你好香。”

许一霖掏出手帕,给女娃擦了擦脸,“你也很香。”

正在说着,隧道口挤着的大夫和护士却响起了争吵声。

 

“赵大夫,你都抽了多少血了?这次让我来!”一名护士在说话,即使压低声音,在隧道里也能听得清楚。

“你知道他是什么血型吗?我是O型血,抽我的!”大夫反驳了句。

“你看你的脸色,再抽你的血,你自己就该倒了!”护士扶着他的胳膊。

“我们还有这么多伤员,我不会倒,抽我的。”那个赵大夫,脸色惨白,出着虚汗,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。

另一名小护士扒拉着医药箱,“赵大夫,我们还有测血型的试纸。”

赵大夫看了看她,“干什么?”

“这里这么多人,”说着小护士站起身,“这里有个伤员需要输血,有没有好心人能帮忙给他输血!”

临近的几个人,连那位湖南老伯都去试了血型,许一霖身边的小伙拍了他一下,“去吗?”

许一霖点了下头。

 

已经测试出来的人有血型相符的,大夫吩咐护士不要抽太多,大家生活艰苦,少有不贫血的,不要再因为献血出了什么事故。

许一霖测出来是O型血,正要去献血时,被正看着他的数据的大夫叫下了。

“这个小哥你还是莫献了,”赵大夫深吸了口气,“你的血啊,我这么跟你说,你的血型太少了,一万个人里也不一定有一两个的,而且,我说句不好听的,你要是出了什么事,我们是没法救你的。”

许一霖皱了皱眉,西医他不经常看,从没听过这种说法,他试着问了句,“这是病吗?”

“不是,”赵大夫摇了下头,“这是你天生的,你的血型稀少,还是不要献了。还有,你要好好保护自己,万一……以我们现在的状况,是救不回来的。”

许一霖点了点头,仿佛像是一副千斤重担压在了肩上。

大夫看着许一霖一脸恍惚,像是被吓住了,又安慰他,“倒也不用害怕,这样血型的也不是你一个,总会有相同的人的,放心吧!”

 

轰炸到了傍晚才停了下来。

门口有人出去看了看,天上没有了飞机的影子才进来喊了声,“走喽!”随即隧道里的人都一窝蜂地往前涌。

门口靠着躺着一堆伤员病患,这时候根本来不及挪开,被一涌而上人群挤在地上,站都站不起来。

后面的人越拥越多,前面又出不去多少人,人全都挤在门口一小片地方,有人开始骂将起来,男人女人的吵杂声,孩子也开始哭了起来,一时间像开了锅一样。

许一霖紧靠着墙壁,椒妹和她母亲也被挤得紧靠着他,戴头巾的四川小伙用力撑着后面的压力,跟椒妹的娘说,“大姐,你过来我身前,我帮你撑一下。”

眼看着人就要涌在了伤员和病患的身上去了,赵大夫喊了声,“保护好伤员!”自己就护在一名伤员的身上,准备若是真是控制不住人流拥挤,就让人从自己身上踏过去,也不能活活把伤员踩死。

“好了,后面的慢些噻!是不是也想像较场口那里似的,大家都死在这里!”有人喊了一句,“前面的慢一下,先把伤员和病人搬出去嘛!”

一提到较场口,便没有人敢动了,这实在是所有人心里无法抹去的阴影。

最前面的人开始帮着大夫抬伤员,慢慢把通道腾开了,人才纷纷都出了隧道。

 

许一霖本已在隧道里喘不上气了,帮着抬伤员出了隧道,才真正重新吸了口气,没想到一下便呛得咳嗽不止,带着一阵阵的反胃。

轰炸后的城市面目全非,满是废墟焦土,举目不见,一片哀嚎。

 

许一霖咳嗽地眼泪都掉了下来,前面的小伙连忙过来给他拍了拍后背,“刚炸完都是这个样子。”从身上摸出个水壶拧开盖递给许一霖,许一霖点头称谢,仰头就喝,喝进嘴才知道是酒,他又吐了出来。饶是吐了出来,也有不少倒了进去,酒精冲得他登时清醒了不少,咳嗽也止住了,眼睛都瞪大了。

“哈哈哈!我黄家的酒就是有这种效果!这才是我们酒家的好酒!”小伙拍了许一霖一下,“快接着抬上!”

许一霖擦了擦嘴,甩了甩手,接着抬起了伤员。

 

医院被炸,使得医院护士大量减员,连病房都没有,只能在医院的院子里将病人放下。此时大夫和护士正在将在轰炸中遇难的尸体都集中摆放在院子里,按着医生的话是说,要集体火葬,不然时间长了会爆发传染病。

可是就医院这几个人是决计忙不过来的,这位酒家小哥问了许一霖一句,“你还去帮忙吗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你慢慢想,我先去了。”

许一霖看着慢慢有不少人都开始自发帮忙将尸体抬回,那位救了自己一命的湖南老伯又看见了许一霖,“伢子,怎么又在这憨站着,还不快来帮忙!”

“诶!”许一霖攥了攥拳头,跟着老伯一起去了。

 

他们根本不知道干了多久,总之天黑透了,仍然还不断有尸体被扒出来,然后抬进院子。

许一霖这时手抖得不停,却并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劳累。他再没有一点力气了,老伯看他脸色都发青了,终于让他去歇一下。

许一霖走回院子,却看见院子里铺了一地的尸体。

 

远处大夫医棚里的油灯照射了过来,许一霖瞪着一地的尸体,感觉自己像是在地狱里。

这仅仅是一次轰炸。

而他们已经这样过了六年了。

 

在这所有的生死存亡里,只有许一霖,像是从不知道世间疾苦一样。

他记起夏禾对他说,“我们都变了,只有你,从没变过。”

许一霖这时才知道,夏禾是在狠狠地扇他的耳光。

这是你的国家、你的同胞、你的兄弟姐妹、你的亲人爱人,而他们正在被侵略者无情地绞杀。而你从不知道,你从没变过。

 

索杰跟他说过,为什么他们要抗日?

因为他们在求生,求整个民族的生。

 

许一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,他一直知道荣石干得是抗日的事,可他从没真正了解过荣石到底在干得是一项什么样的事业。

他从不知道每一个向死而生的生命是怎样不屈的斗争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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