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飞彩翼

【荣霖】艳荣。8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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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终将顶天立地，长出铜枝铁干。

8.

“大哥，不能白白折了一个弟兄！”荣树站在门口看着荣石，“我去找他们算账！”

荣石垂着眼睛搓着指间的戒指没有回应，荣树看了眼索杰，索杰看着荣石没有阻拦就冲着荣树眨了下眼睛，荣树带着人就出了门。

荣石清了清嗓子，“索杰，竹木让咱们从天津带回的军服和棉花，清单给我放好，我要去查。”

“是。”索杰看了眼房间，“大少爷，小许怎么了？”

荣石边上楼梯边说，“咱们是刀口舔血的营生，得让他先知道，没有人的生活是一帆风顺的，尤其是现在。”

 

索杰敲门时许一霖刚压下去一阵一阵反胃的感觉。

索杰摇了摇头，他本来就觉得荣石把人家带出来纯属是强盗行径，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形？深入敌后、伪装周旋。偏偏把毫不知情、毫无斗争经验的许一霖卷进来，这不是害人是什么？可是那大少爷不讲理的脾气起来又没人拦得住。

“小许啊，荣石的脾气是有点急，强硬霸道不讲理，你身体好了要是想回家，我会安排送你回去。”索杰看着许一霖。

许一霖紧紧抿着嘴唇，“我知道他说得都对，以往我见过的世面也是太少了。”

索杰想了想，“先不说那个，我带你去转转，看看承德。”

 

一番接触下来，索杰才明白许一霖真就是个风花雪月、诗词歌赋、弹琴听曲的公子哥，他性格温良，不喜争斗，没有荣石的国仇家恨，甚至连荣树的愤愤不平都没有，有点“商女不知亡国恨”的意思。

两人走到咖啡馆后院时，有人来问，“索爷，从福建带回来的货都卸了，只是剩下的茶叶怎么办？”

“各式包好给——”索杰刚要说话，看见许一霖走到了院里看着箱中的茶叶。索杰跟了过去，“小许喜欢？”

许一霖终于露出了笑脸，“这里人人都在喝咖啡，只是我喝不惯那个，还是习惯喝茶。”

“大少爷喜欢咖啡，咱们也只能跟着。”索杰想了想，“大少爷那里有一套茶具，我去求他给你。”

“索杰，我还没进后院就听见你惦记我的东西呢！”荣石从楼里走出来，指了指索杰。

“大少爷别吝啬了，鲁少爷送您那套茶具，放着也是落灰。”索杰笑着说，“他不懂，您不喜欢喝茶，就爱喝咖啡。”索杰意有所指。

荣石“啧”了一声，“就你知道得多。”走到了许一霖身边，许一霖掌中正握着一小撮青色的茶叶，一颗一颗蜷曲成一小团。

“色泽光鲜，颗粒也完整，没有碎屑，平正无皱，”许一霖低头闻了下，“清而不涩。”他扭头看了眼身边的荣石，笑着递过去，“果然是好茶。”

荣石看了看他，又看看他的手，许一霖伸到荣石面前，“闻一下？”

荣石低头闻了闻，是一股清香之气，可他一贯不爱这个，也闻不出什么好坏。许一霖收回手将茶叶放回去，又去看另一箱。这箱茶叶条形紧密，褐色润泽，许一霖笑了下，“今年的成色不错，香味也好。”

荣石看见许一霖着实喜欢，“你要是喜欢，这几箱就留下吧。”扭头对索杰说，“不送了。”

许一霖愣了下，“这也太多了，我一个人怎么用得了？”

为了给运送的药品打掩护，起码运了有十几箱的茶叶回来。荣石看着一地的箱子，“是有些太多了，这要是个商铺就还好，只是……”他回头看了看索杰。

索杰急忙跟了过来，“跟咖啡馆隔了一条街还有三间房，大少爷？”

荣石点了点头，“不过要先看看你的本事。”

 

许一霖拿起一只茶碗，“大少爷真是财大气粗，这么好的紫砂，放着落灰。”

荣石笑了下，“这叫千里马常有，伯乐不常有。你不来，它就算化成灰我也不知道怎么用。”

许一霖垂下眼睑，有条不紊的清洗、洗茶、冲泡，动作虽繁，却从不慌乱，落落大方。荣石见惯了许一霖惊慌失措的样子，却第一次见他胸有成竹。

许一霖手指修长白皙，灵活温润，勾着紫砂壶的把手，轻抬手腕，青色茶水落入杯中，许一霖轻晃手腕，点着三杯，茶水一出，满室飘香。许一霖拢袖将壶放下，扶一杯放在荣石面前，“其第一者为隽永。”

荣石抬了抬眉毛，看着茶水，许一霖说，“我知道大少爷不喝茶，只是第一杯是一定要给最尊敬的人的。”

荣石眨了眨眼，“我虽然不喝，可是也没听过这个规矩。”

许一霖微笑着说，“这是我的规矩。”

“好。”荣石端起一杯，闻了闻香气，又抿了一口。

许一霖看着荣石，“礼数周全，怎么会说没喝过呢？”

荣石闭着眼，长出了一口气，顿时齿颊留香，他睁眼看着许一霖，“只是没喝过这样的。”

 

荣石看着许一霖再行第二泡，一时颇有种壶中日月长的错觉，似乎时间都变得慢了，他的疲惫、悲痛与愤怒都显得那么遥远，仿佛是卸下了所有重负，单纯的看着许一霖泡好了茶，递给自己。

荣石的呼吸中都带着清香，他回头看了眼索杰，索杰了然地低声问了句，“要不就算了吧？我看你也不想发展他。”

荣石低声笑了下，“也好，能有个喘气的地方。”

索杰笑了下，“是啊，这个世道，能喘一口是一口。”

 

咖啡馆外进了一个兄弟，“大少爷，二少爷被望月扣下了！”

许一霖停下了动作看着荣石，荣石点了下头，看着索杰，“只是喘不持久。”

 

荣树带着人上街看见日本兵就打，打不上两三个就被几个小队围了起来，带到了望月舞雪面前。望月知道荣家人不好对付，轻不得重不得，尤其他那个大哥，军部明令要利用他的势力，稳定热河。

荣石坐在望月的办公室里，跟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没有分别，翘着腿喝着咖啡，眼皮都懒得抬。望月瞪着荣石，“荣先生，你弟弟在大街上无故殴打帝国军人，我们必须要严惩。”

荣石笑了下，“他的名声你没听过吗？承德高衙内啊？他谁不打啊？”

“荣先生！”

“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？”荣石站了起来，“我代我弟弟给那些在我们的地盘上杀了我的兄弟的军人道歉。”

“你！”

“你想得美！”荣石拍了下桌子，“望月我告诉你，你们的三万套军服都在我手上，你敢动我弟弟，我就一把火烧了，看你怎么跟竹木交代！”

“荣石！”

荣石瞪着眼，“放我弟弟回来！”

 

折腾到家已是深夜，荣树气鼓鼓地上楼睡觉，荣石脱了大衣，转着脖子回房。看见许一霖房门开着，就侧身看了一眼。

许一霖正趴在桌上写字。荣石也是奇怪，为什么不管门外的世界多么纷乱嘈杂、命悬一线，只要一到了许一霖周围，就会立刻安静下来，如同河流一到了这里就陡然平缓了一样。

像是个魔咒。

许一霖写得手酸，放下钢笔，搓了搓手，抬头看见荣石站在门口，他吸了口气，“你……你就不能说句话？”

荣石笑了下，“看你认真。”他走进来，随手将大衣搭在沙发上，“写什么？”

“我钢笔用不熟，再练练。”许一霖揉着手指。

荣石皱着眉，疑惑地看着他，许一霖眨了下眼，“我说我在家用得毛笔，你可不许笑。”

荣石听完就笑了出来，许一霖皱着眉头看着他，“你！”

荣石挥了挥手，走过来，“让我看看。”看着纸上的字，抬了抬眉毛，“用毛笔写字就是比我们强！”

“荣少！”许一霖说了句，荣石看着他，“真的，你去看荣树的字！”

许一霖撇了撇嘴，没搭腔。荣石指了指，“就是这个，应该这样，你拿着笔。”

许一霖拿起笔，荣石的手抓着他的手，一笔一划写了个“國”。

荣石闻了闻，“好香啊？”

“哦，今天去药店，我带了几块白檀，”许一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烟灰缸，缸里一块白檀正袅袅地冒着香气。

荣石握着许一霖的手，又写了“白檀”二字，“你先练吧，我在这坐一会。”

“好。”许一霖点了点头，看着荣石坐在沙发上靠着休息。

 

等许一霖再次放下笔，抬头看向荣石，荣石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。许一霖起身走到荣石身边，看他睡得正熟，眼下还泛着淡淡的青色，许一霖拿起靠背上搭着的大衣，盖在荣石身上。他看着荣石睡梦里依然紧皱的眉头，伸手想去抚平，却突然愣了下，搓了搓手指，收回了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