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飞彩翼

【贺文】日月依旧 中

 @慕似 看看朕给你打下的江山【看看朕给你讲的鬼故事】


 

晚上回到安排的老乡家里,几个人都有些恹恹地,毕竟看到人死谁的心里都不好受。齐勇傻愣着坐在炕上,脑袋里恍恍惚惚都是那个气若游丝的“阿诚”。

张靖严拍了下齐勇的肩膀,“喂,别瞎想了,洗洗睡吧,明天早起干活呢!”

齐勇跟着出门打水,看着月亮叹了口气,不知道那个阿诚在哪,知不知道他的大哥已经去世了。

他们本就是来干活的,一整天搬砖敲砖和泥糊墙,谁也没有精力再去缅怀伤感一个不认识的老人,累得瘫在床上连叫唤的声音都没了。刘站长来看的时候几个人都已经睡着了,就齐勇还醒着。

“你们到底是兵团战士啊,这个活干得干净利索,我得跟团长好好表扬你们!”

齐勇笑了下,“这都是我们该做的。”他想了想,“站长,那个老先生的后事准备怎么样了?”

站长叹了口气,“我们准备过两天火化了,还是按老人的意思来吧。”

齐勇想了想,“我能去吗?”

站长点了点头,“行,你最后送他走的,也一起来吧。”拍了拍齐勇,“小伙子,积德行善,会有好报。”

一连三天,把塌得房子能用的砖头都捡了出来,把不能用的都清扫出去。大伙干得灰头土脸,倒是热火朝天,中午休息时坐在空地上,张靖严啃着窝头长叹了声,“哎……想听二人转。”

齐勇笑了出来,“那你这顿给我,我给你唱。”

“哎!你会吗!”

齐勇叼着窝头摇了摇头。张靖严瞪着他,“那你说个犊子!”

“你消停会吧,再让人听见扭头告了团里,到时候你倒是可以把材料检查写成二人转!”齐勇对张靖严说。

下工回了屋,梁主任来喊了声,“齐勇!”齐勇跑了出来,梁主任说,“是你说的想跟我一起去火化老崔头?”

齐勇连忙答应,“是,您等等,我去换个衣服。”

齐勇找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跟着梁主任走了。

 

太阳落在了山背后,所有的光源都隐去了,只有面前的火焰熊熊燃烧。齐勇皱着眉头看着火堆,他不知道这个人的姓名,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到了这,不知道他的曾经过往,也不知道他和那个阿诚发生了什么,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一把火的背后,永不会被人知晓了。

等着火慢慢灭了,屯子里几个人扫出了骨灰和没烧完的骨头装起,等着转天到河边去洒了。

齐勇落寞地回了房,躺在炕上,蒙头就睡,一句话也不想说。

一觉睡到了后半夜,齐勇被尿憋醒出门去上茅房,这茅房是几家共用的,得出了院子走两步,等他出来往回走时,突然觉得周围冰冷刺骨,他念叨了句,“这才几月啊,怎么就开始冷了?”

说着就看见自己的呼吸都带着白烟。

手里的手电开始忽忽闪闪,齐勇放手里磕了两下,手电干脆灭了。

他抬头看了看天,看不见月亮。他加快了步伐往回走。

走了大概有三四分钟,齐勇停了下来,这不对,平常他们闭着眼睛都能从茅房走回房里,绝对用不了这么久。

他按理早就该到了院子门口了。

 

齐勇咽了咽嗓子,左右看了看,像是屯子里可却分不清是在哪。他大喊了声,“张靖严!刘广!徐达!”

他又开始转身往回走,又走了五分多钟,仍然找不到院门,齐勇喘着粗气骂了句,“你个瘪犊子,握草你姥姥!”

他是被鬼打墙了,他们这时不时地会听说有人被鬼打墙,解决的办法除了一身正气,就是骂人,越难听越好。

齐勇又骂了一句,看了看周围没什么变化,手里的手电倒是忽闪一下又亮了,他松了口气,举起手电,却发现光的尽头处站着一个人,或者说不是人,因为没有脚。

那个人穿着齐勇在旧书旧杂志里见过的那种西装,收拾得油头粉面,一看便不是这个时代的人。

齐勇连呼吸都屏住了,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人走近,微笑着叫了声,“阿诚,我的咖啡呢?”

 

齐勇倒在了地上,随即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转身就跑,只听见后面传来了声,“阿诚!”

齐勇突然停住了脚,皱着眉疑惑地转头看着那个人,“你说什么?”

那个人靠近了些,看着齐勇说,“我的形象怎么样?”

齐勇皱着眉不知该说什么。

“发型呢?”

……

“大姐要你去小祠堂见他!”

……

那个人看着齐勇迷茫的表情,终于低头苦笑了声,“你不是我的阿诚。”

 

齐勇深吸了口气,张嘴轻叫了声,“老先生?我是齐勇,你是不是……认错人了。”

“我知道,”那个人似乎瞬间变得苍老了,他看着齐勇的目光也不如刚才的热切,带着些老人的慈祥,“你是好孩子,你跟阿诚一样都是好孩子。”

齐勇又问了句,“您怎么……又回来了?”

“我也不知道……”那个人摇了摇头,“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又回来了。”

“您想跟我交代什么吗?”齐勇说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那个人看向远处,“我好像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。”

齐勇有些于心不忍,他微笑了下,“那我帮您一起想想吧。”

那个人看着齐勇笑了出来,“好啊。”

 

“您还记得您叫什么吗?”齐勇说。

那个人像是叹了口气,周围又冷了些,他说,“明楼。”

“崔明楼吗?”齐勇又问。

“没有崔,我姓明。”明楼看着齐勇,“我是中共上海站情报处的。”

“你是地下党?”齐勇惊奇叫了声,“那你怎么会……怎么会是老右?”

明楼垂眼,“世事无常。”

“什么无常!这是对您对新中国的贡献的侮辱!”齐勇气愤地说。

明楼淡然微笑,“我从成为特工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自己的下场。”

齐勇又急又气,皱紧眉头看着明楼,“先生!”

明楼抬眼看着齐勇,眼里全是欣喜和温暖,“……我说了,叫大哥。”

齐勇眨了眨眼,鼻头有些酸,“大哥。”

 

“阿诚是您的弟弟吗?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们兄弟感情真好。”

“他不是我的兄弟。”明楼说。

齐勇歪了歪头,“可是你刚才说——”

“他是我的爱人。”

齐勇睁大了眼睛,看向明楼,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。

“他是我弟弟,是我收养的他,可是后来,他就不是我弟弟了。”明楼看着齐勇,被他逗乐了,“很难懂吗?”

齐勇捋了好半天,“你是他的养父?”

明楼表情有些尴尬,皱着眉舔了舔唇,“……我觉得,我跟他的关系真的不用更背德一点了,这个养父还是算了吧……”

齐勇想了想,突然笑了出来。

 

“阿诚是最好的弟弟,最好的战士,最好的秘书,他不管干什么都是最好的,”明楼弯着嘴角,“我们明家的人,历来如此。”

齐勇低头笑了下,“他跟我长得很像吗?”

“是你跟他长得像,没大没小的。”明楼看着齐勇。

齐勇撇了撇嘴,“他也跟你似的,打扮的跟汉奸一样?”

“这是工作需要!我们的工作需要这个汉奸形象!”

“汉奸的工作才需要汉奸形象!”

“我告诉你了我是中共上海站的,我现在代表南方局跟你讲话!”

“我现在代表新中国上山下乡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知识青年跟你讲话!”

明楼看着齐勇瞪圆了眼睛,愈发的像十几二十岁的少年阿诚,忍不住抬起手去触碰齐勇的脸,齐勇一时没躲开,眼看着明楼的手穿过了自己,抓了个空。

明楼收回了手,空抓了抓。

齐勇知道他心里难过,却不知该如何相劝,人鬼殊途,生死相隔。

他轻叹了声,“要是能见见那个阿诚就好了。”

明楼正看着自己的手呆愣着,突然抬起头,“我有照片。”接着他突然感叹,“对了,是照片!”

“什么?”

明楼终于豁然开朗,微笑着说,“我的房子,你到我住的那个房子,找一张我跟阿诚的黑白照片,那是我仅有的了,请你把它烧给我。”

齐勇点了点头,“好的,您放心。”

明楼点了点头,“那……我就走了……”

“大哥。”齐勇叫了声,明楼回头看着他,眉眼带笑,齐勇勉强扯出个笑脸,“你为什么要把骨灰洒进江里?”

“因为我想回家,”明楼转身道,“我想回去生我养我的地方,虽然我没有埋在那儿,可我终究要回去。”

话音落下,明楼渐渐消失了。

“大哥!”齐勇喊了声。

突然远处响起了狗叫声,齐勇再看四周,他已经站在院子门口了。

 

接下来几天齐勇在工地尤其仔细,一片砖瓦一片碎纸都要捡起来看看,这些牛鬼蛇神他不能对人说,可对他却是真实存在的。

他们又干了四天才基本上把塌下房子的几家清理完,齐勇还是没有找到那张照片,他趁着下工吃饭的时间回到了明楼原来的房子,一寸一寸地找。

房子没有全塌,有面墙还立着,他本是扫了一眼,却觉得有块砖石不一样,他连忙过去抽出了砖,墙洞里放着那张照片。

前面走着的是明楼他见过,就是那副汉奸样子,后面的那个,他也是见过的,就是时不时照镜子的时候,他穿着长风衣,跟在明楼的身后。

他是我的爱人。

齐勇不知为何悲从中来,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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